「从悲惨中获利」：TikTok如何通过儿童乞讨直播赚钱

三名年轻儿童盘腿坐在摄像机前，双手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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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孩盯着镜头说道：“请支持我，我们很贫穷。”他们似乎身处阿富汗的一间泥砖房中，生活在极端贫困中。但他们的直播正在通过TikTok Live向英国和全世界的观众传播。几个小时里，他们乞讨虚拟“礼物”，这些礼物可以兑换成现金。当收到礼物时，他们会恭敬地鼓掌。在另一个直播中，一名女孩跳起来大喊：“谢谢你，我们爱你！”她是收到了一位美国女性送出的数字玫瑰，这位女性为此支付了约1便士。当这些礼物兑现时，价值可能不到三分之一便士。

TikTok表示，它禁止儿童乞讨和其他被视为剥削的乞讨形式，并称对进行直播的用户有严格的政策。然而，观察者的一项调查发现，这种行为在广泛存在。乞讨直播被算法积极推广，TikTok也从中获利，收取高达70%的费用和佣金。联合国极端贫困和人权特使奥利维耶·德·舒特称这一趋势为“令人震惊的发展”，并指责TikTok及其中介“从人们的痛苦中获利”。“从人们的痛苦中获取利润无异于数字掠夺。我敦促TikTok立即采取行动，执行其对剥削性乞讨的政策，并认真审视它从世界最脆弱人群中获取的‘佣金’，”他说。

儿童慈善机构“拯救儿童”（Save the Children）的数字危害专家杰弗里·德马尔科表示：“这些被记录的行为代表了重大滥用，必须立即采取行动，以确保平台不再容许或直接间接地从这种内容中获利。”

2025年1月至4月间进行的分析发现，包括印度尼西亚、巴基斯坦、阿富汗、叙利亚、埃及和肯尼亚在内的多个国家都有乞讨直播及相关行为的证据。许多直播显示家庭在家中乞讨，但一些直播似乎则具有组织乞讨的特征。一个几乎每天播出的账号，定期展现不同的儿童。在二月的一次直播中，七个小男孩乞讨数字礼物。第二天，出现在同一地点的又是不同的男孩，旁边依旧坐着同样的两名成年人。在观察者提醒TikTok该账号后，其在两小时内即被暂停。通过内部报告工具提交的先前报告则没有导致任何行动。

另一个拥有5300名追随者的账号则展示了一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该账户似乎由一个第三方运营，但其身份信息没有任何说明。账户描述中写着“穷人”和哭泣脸表情。而在乞讨之外，直播还显示出人们为了获得虚拟礼物而进行贬低甚至危险的特技表演，如自己打自己、长时间失眠、全身涂抹泥土或在镜头前睡觉。一个印度尼西亚的直播显示两名女孩躺在一间没有窗户的白墙小屋的瓷砖地板上。周五，同一账号在直播一名男人睡觉，地点与之前相同。

来自巴基斯坦的另一场直播则展示了三个男人在黑暗中，头戴派对帽，面前摆着塑料桶。他们在镜头前似乎入睡，只有在收到礼物时才会醒过来以表演舞蹈。自2020年8月推出以来，TikTok Live成为用户可以实时向观众播出的一个应用部分。根据TikTok的说法，2024年有1亿人进行直播，触达“数十亿用户”，用户可以通过发送评论或礼物与创作者进行实时互动。直播通过专门的直播推送向TikTok用户推广，能触及数百万观众。

居住在印度尼西亚、为慈善机构“国际关怀”工作的社会包容专家诺维塔·安格拉埃尼表示，许多创作者利用TikTok Live来“展示他们的才华”或“与人联系”。这通常用于拍摄自己唱歌、跳舞、打游戏、绘画或烹饪的影片。但她表示，越来越多的人将其视为“快速赚钱的捷径”，而且“有害”的视频呈现出“非常迅速的人数增长”。“这是一种全新的剥削形式，”她补充道。

她指出，这些直播受贫困和数字素养差的驱动，并且并不总是容易识别出人们是否遭到胁迫。表面上的受害者往往否认他们被剥削并表示这是“为了赚钱的合作”。但她表示，“组织乞讨网络”控制收入可达及组织拍摄多个家庭的高风险滥用仍然存在。

来自数字权利组织“Access Now”的玛尔瓦·法塔夫塔表示，TikTok Live的设计方式激励了乞讨和高风险行为，因为参与度提升了奖励。“与此同时，TikTok并没有采取足够的努力来确保这种意外后果得到解决，”法塔夫塔说道。她警告称，全面遏制乞讨内容可能会给在“危机或冲突地区”需要人道主义支持的人带来不利影响，并对某些地区的线上乞讨可能导致政府的压制反应感到担忧。

然而，她表示，必须采取更多行动以“解决组织乞讨和剥削问题”，并敦促TikTok“雇佣调查团队”。“此时，由于组织乞讨的剥削不仅是一个可以预见的风险，而是一个已存在的风险，因此该平台需要对此负责，”她说。这个周末，TikTok表示已采取了坚决行动，包括删除观察者警告的账号。公司表示，它的政策禁止在直播中进行剥削性乞讨，包括“利用儿童或弱势者乞讨”。“任何展示儿童乞讨礼物的直播内容都不允许在TikTok上出现，”发言人说道。

在已掌握剥削性乞讨或儿童剥削证据的情况下，TikTok表示采取“严厉行动”，包括关闭直播并发布永久禁止令。它称，通过“专门团队和技术的主动检测”，每月阻止了超过400万场直播以维持平台安全。主持直播的人必须拥有1000名追随者且年满18岁，尽管儿童可以在成年人陪同下出现在直播中。它表示，佣金和费用的比例各不相同，直播主无法获得礼物的全部价值，而是根据礼物和直播的受欢迎程度及持续时间获得“钻石”。在扣除佣金和费用后，他们通常仅能剩下原始礼物价值的一半，有时甚至只有30%。TikTok并未否认这些数据，但表示约30%的礼物收益用于“应用商店费用和支付提供商成本”。它提供的虚拟礼物超过100种，观众可以购买，价格从一朵玫瑰（1个币，约1便士）到TikTok宇宙（44,999个币，约450英镑）不等。

该公司之前曾因在TikTok Live上从剥削性内容中获利而受到批评，包括直播的性虐待。2022年，BBC发现来自叙利亚难民营的家庭在乞讨。TikTok表示对该发现表示“深切关注”，并正在强化其全球政策。2023年，半岛电视台报道表示，印度尼西亚的孤儿院通过展示孩子们在背景中睡觉的直播来筹集捐款。TikTok表示，它禁止在贬低上下文中乞讨，但该孤儿院的直播并未违反其指导方针。

尽管在TikTok上乞讨存在风险，慈善机构表示，这也有潜在的积极用途。乞讨的TikTok帮助受战争、贫困和疾病影响的人们从陌生人那里获得帮助。在一个案例中，菲律宾的一个家庭成功众筹资金用于分开他们的连体双胞胎。2023年，一名男子因在TikTok Live上表演鸡啄舞而走红。他告诉当地媒体，他已经召集村里其他人参与，他们据报道会获得部分收益，以帮助在稻米供应不足时购买食品。

但在许多情况下，人们并不清楚谁会从中获利。国际反奴隶制组织的倡导总监凯瑟琳·特纳表示，虽然一些儿童和成人乞讨以求生存，但另一些人则可能受到第三方的“身体或心理胁迫”，这些人控制着对他们收入的获取。TikTok要求希望从奖励中获得收益的直播主提供政府签发的身份证明，但对于观众而言，往往不可能得知出现在内容中的人是否自己可以受益。托管直播的账户通常是匿名的。虽然权利组织警告称社交媒体上的实名政策，但它们表示，仍然需要更严格的年龄确认流程和监管系统。

牛津大学犯罪学中心的研究员玛雅·拉哈夫表示，监管直播是资源密集型的，面临巨大挑战。在是否移除内容的问题上，存在着伦理问题。“并不是其他类型的网红也经常利用他们的孩子获利吗？”她说道。但她指出，涉及的第三方或相关者过于年轻或患病无法同意的情况下，人权滥用问题严重。“关键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剥削？这是他们需要权衡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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